第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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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八岁的时候,被父亲发现,左脚和右脚皆长成六趾。父亲视为残缺,遂找到了母亲和我,想让我取代兄长,成为崔氏的少主。可这样一来,兄长性命难保,母亲苦苦哀求,却是无果。”
  太宗恍然,难怪新郎能断然削下半截小指,在新郎内心深处,他痛恨自己是长出六个足趾的人吧?
  这一对兄弟俱是可怜人啊。
  长到八岁的少主,忽然被弟弟取代了,且有性命之忧。而弟弟呢,和母亲过得好好的,突然被翻了出来。从前的记忆几乎丧失殆尽,接了兄长的使命,还要接下兄长的青梅竹马。
  “混账,混账!”叔祖快把桌案拍塌了。
  虽被长辈痛骂着,崔恕的威仪是刻在骨子里的,镇定道:“我怎忍真得要了你们的性命。你母亲第一次出走,是我故意放她走的。否则,你们怎么可能走出杏子坞?你母亲和你兄长,我也授意齐妈妈放他们离开。”
  崔彻看着立在父亲身侧远远的、大气也不敢出的齐妈妈,笑得极冷,“他们还能逃到哪?何处才是尽头!
  倘若几年后,父亲不合心意了,觉得我不配做未来的崔氏家主,再把他们接回来,我们兄弟二人的命运再次互换,该如何是好?
  父亲可以在兄长和我之间轮番做选择,退与换乐此不疲,可母亲怎么办?父亲可知,这么多年母亲住在哪里?”
  崔恕看着他,阿瑜到底在哪?这些年他遍寻不着,她杳无音讯。
  “我一直以为,母亲在我九岁时故去了。可杏子坞举办茶会的时候,殿下和我意外地发现,笛唱阁有间密室。机关就在墙上那幅舆图上。那是母亲的一件陪嫁品,是外公留给她的。舆图上有一行极小的字,上面写着:寄隐山中,但一瓢饮水,深掩苔扉。
  那意思是说,我隐居山中,每日长掩门扉,深居简出,一箪食、一瓢水足矣。崔恕想,难道阿瑜隐居在笛唱阁的密室里?
  “殿下和我见过那间密室,是你想象不到的简朴,不过也算安宁。空气里还有股没药的气味,母亲患了胸痹心痛的病。”
  他日日想念牵挂的妻子,竟然就在杏子坞! 崔恕大惊:“她难道是因为舍不得你,故而长年躲在笛唱阁的密室,守护着你?”
  “一则,是因为母亲想默默守护我和兄长。二则,你伤透了她的心,她不想再见到你。三则……”崔彻淡静的声音下,暗流汹涌,“她堂堂主母,因生了一对双生子,被逼得走投无路,最后反而要求助于自己的陪嫁侍女,施恩一方栖身之地,她多半是被那别有用心、巧舌如簧的陪嫁侍女蒙骗多年。
  母亲和外公一样热爱游历,从小就立下长大以后要用双足丈量疆域的宏愿。然而十七年来,父亲可知,她画地为牢,幽闭在笛唱阁地下那间小小的、总有股湿霉味的暗室里。除了会唱两首吴声歌曲之外,与人长期无交流,她已经不会说话了。她跟我说的这些,皆是用纸笔和眼泪写下的。她这一生自诞下我们这对双生子后,过得太苦太苦了,而这些并非她的错!
  可我,我睡得太深太沉了。夜里我从来也听不见她唱的歌。有时人影晃过,烛火一歪,甚至全灭了,我、我以为有鬼。十七年我从不知母亲就住在地下。父亲,为什么?我不要什么天下第一公子、崔氏少主、未来的世家领袖。我只想回到从前,和母亲好好过活。我们住的地方还有我的小伙伴在等着我。”
  众人黯然。
  崔夫人唱的那两首曲子,贺初听过,含情脉脉,温柔细腻。
  崔彻曾说,那个鬼是个修行者吧?一颗心苦涩且幽静。身上带着一点湿湿的霉味,甚至还有没药的气味。
  那竟是他的母亲。
  崔彻从袖中取出两张纸笺,“我把齐妈妈给我的杏脯分别拿给了宫里的王御医,以及大理寺最有经验的仵作韩翁查验,结论是,杏脯里混杂着一种药物,是它导致我对八岁之前的事,再也捡拾不起来。它也是我一日要睡十六个小时,总是睡得很深很沉的原因。这件事,应该是父亲授意的吧?”
  崔恕道:“你回杏子坞之后,总说有个小伙伴在等着你,日日闹着要回去。有一次独自溜了出去,为了不被下边人找到,藏匿在池塘。救回来后,发了高烧,差点没命。除了你母亲之外,从前的事几乎遗忘殆尽。郎中说,假以时日,还是会慢慢恢复。可崔氏的少主只能有一个,你的记忆一旦恢复,事情将变得极其复杂。我怎么会害你,这么做,皆是为了你好。那药物十分安全,并不伤身,仅仅就是割裂你那段时间的记忆罢了。”
  听到这里,贺初的心漏跳了一拍。
  孟小双离开清宁的时候,也是八岁。
  孟小双的阿娘做得一手江南道的美味菜肴。
  老师曾说,有小双,必然有大双。孟小双的名字,听起来像是双生子。
  王熊见过孟小双和他的阿娘。在去清宁的路上,他见过他们的马车。表面看上去十分普通,可车夫内力高深,是个高手。孟小双的阿娘,相貌很美,抱着当时八岁的孟小双。
  他们的去向,会不会是杏子坞?
  还有,王熊让人调阅了各地的户籍卷宗,尤其是和接应马车相遇的那一带,全国共有两千八百二十三人叫孟小双,可那些人中,没有一位符合条件。这便说明,他后来不叫孟小双了。
  她蓦然起身,竭力平静着声音,“令兄名彻,那老师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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