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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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对于幼崽,或许我另有办法。”
  宫砚听着这低沉缓慢,犹如呓语般的幽灵声音,目光不由自主望向姿音。
  是啊,姿音是完全因为崽崽,才答应跟自己到陆地上来的吗?
  他想到自己带姿音去听儿童心理学家的讲座,想到自己为了留下他,夸大其词的话……
  姿音是被迫的吗,如果姿音更想在海底生活,他是不是应该……
  就宫砚心底愧疚滋生时,姿音柔软的声音微弱地传来:“不、不是的……”
  否、否定了?!宫砚不可置信地盯着姿音的脸。
  一瞬间,出奇得静,能听到鱼儿扇动背鳍引发的细小水流波动。
  “所以,你真爱他。”
  宫砚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他凝望姿音的眼睛开始胀痛,姿音嘴唇翕动,害羞又坚定地说:“是的。”
  恍惚之间,宫砚觉得这是他们在海底举行的婚礼,黑黝黝的海水是殿堂,章鱼是婚礼司仪,无数游过的小鱼小虾是嘉宾。
  宫砚的眼泪夺眶而出,但因为在水里,他哭了只有海知道。而且,在婚礼上不能哭,太难看了。
  “那么,你呢?”
  风暴问宫砚。
  宫砚强忍眼泪,吸着鼻子,僵硬地说:“我愿意!”
  风暴:“……”
  姿音指尖挠了挠宫砚的掌心,小声地说:“你要回答问题呀。”宫砚微仰着脑袋,瞠大眼眶,这才注意到风暴问的不是愿不愿意,而是爱不爱。
  “爱!我爱姿音!反正我们这辈子都要在一起。”
  姿音脸颊升起漂亮的绯红,宫砚定定地看着他,等着婚礼司仪说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然而风暴冰冷冷地说:“那么,你把心脏献出来吧。”
  “……什么?”姿音被宫砚握住的手指变凉,气氛凝结成冰。
  风暴道:“将他作为人类的心脏献出来,制作药水,你服下,便能成功幻化双腿,拥有在陆地上同样自由的能力。”
  姿音道:“不可以,人类不能没有心脏。”
  风暴说:“我没有要他的心脏,只是借来一用。”姿音闻言,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风暴继续道:“但如果他爱你的心是假的,他的心便会在中途停止跳动。”
  宫砚向前一步:“真金不换。”
  第42章
  浓墨一般的黑雾丝缕汇聚, 宛若爪牙一般伸向宫砚的心口,透过胸膛,握住里面鲜红跳跃的心脏。
  纵使真心, 也抵挡不住**的疼痛, 宫砚冷汗涔涔。姿音握紧了他的手,宫砚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别担心, 没事”。
  心脏逐渐移位,宫砚瞳孔骤缩, 神经像是受了电刑, 烧得浑身骨肉痛到发麻。如果是人类的身体,大概早已经晕过去了, 但因为被姿音改造过, 宫砚只能生生顶住这种痛苦。
  “还要继续吗?”
  沉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宫砚耳鸣得厉害,听不真切,只看到姿音抱住了他, 似乎在摇头。
  “……继续。”宫砚不知道自己发没发出来声音。
  下一秒,更多的浓雾涌进了他的胸膛, 姿音听到血肉剥离的声音, 他不知道原来制作药水需要宫砚承担这么极端的痛苦, 平时崽崽哭泣,他都心疼得想要跟着哭,宫砚也是他喜欢着爱着的人,姿音怎么能忍心见他受这种酷刑。
  “停下来, 我们不要药水了。”
  虽然单纯的紫色药水有时长限制,但跟眼前的惨象相比,姿音觉得已经非常足够了。
  “你无法决定一颗甘愿奉献的心脏。”
  风暴没有停下来, 黑雾扭了一扭,像摘掉一颗果实一般,将宫砚的心摘了下来,血管长长地牵连着,所有人都看到了那颗砰砰跳动着的红心,那么有力,那么鲜活。如果不是姿音,宫砚这辈子都不会有亲眼看到自己心脏活蹦乱跳的奇异经历。
  黑雾收紧,压缩,心脏自底端汩汩地滴落血液,那血液并不溶于水,而是汇聚到一起,被风暴引入了一个玻璃瓶之中。
  这血是生生挤出来的,宫砚脱力,被姿音拥在了怀中。
  看到姿音湿红的双眼,宫砚勉强扯动嘴角,轻轻说:“不要哭,我总觉得自己这么幸运,总得付出点什么代价吧。你为了我到陆地上来,我也要做点什么献给你,否则总有种瞌睡如梦的侥幸。”
  说罢,闭上眼睛,安心地投入姿音柔软香甜的怀抱。
  黑雾散开,心脏重新归于宫砚体内,持续鼓动。
  “这是一颗真心。”风暴如评价一件商品,可姿音似乎并不在乎这颗心的质量如何,只是抱着人类的身体伤心得像个孩子一样,风暴挠了挠头,安慰地说,“他只是睡过去了。”
  玻璃瓶中的原本的紫色药水,融合了红色血液,变得暗红,姿音接过玻璃瓶,喝了下去。
  *
  宫砚再次醒来时,看到贝壳床顶上的夜明珠发出幽幽的蓝光,除此之外,四周一片寂寥漆黑。
  就在他想要坐起身时,贝壳忽地打开,姿音钻了进来,他的速度有点快,带进来一股微凉的水流,被宫砚敞开双臂接住了。
  “还疼吗?”姿音摸摸他的胸膛,眉头纠成一个忧虑的弧线,很紧张的样子。宫砚感受了一下,没什么特别的,完全恢复了常态。
  “你看到了吗?我对你的心是真的!”宫砚突然抓住姿音的手指。
  姿音很怕会有什么后遗症,所以尽可能地安抚,手心轻抚他心口,让宫砚不要着急:“我知道,看到啦。”
  宫砚想起昨天姿音的表白,笑容从唇角逸出,温柔地低头望着姿音:“你的心也是真的。”
  两颗心靠在一起跳动,一股温暖的力量涌动。
  “那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半晌,宫砚突然开口。
  姿音愣了愣,“刚在一起就结婚吗?”他从江溪那里学到了这些人类用词。宫砚心中骇了一跳,连忙解释道:“不是就冲着结婚,而是爱你,才想跟你……”
  “不急,”宫砚很怕姿音误会,在他看来,被最喜欢的人误会心意,是异常恐怖的一件事,会令他当场急赤白脸地辩白,他补充说,“慢慢来,反正我不急。”
  姿音很吃软,耳根眼窝都浅,本来想答应的,宫砚这么一说,他也不好意思反驳了,于是默默点了点头。
  姿音拿来切成条块的鲑鱼给宫砚吃,补充体力,宫砚腻腻歪歪地让他喂,你侬我侬,三不五下,补得过了头。
  在贝壳床里胡闹起来。
  “现在可以自由变幻了吗?”宫砚盯着姿音的双腿瞧,纤细洁白,珍珠一样的色泽,膝盖处呈现鳞片的淡粉。
  姿音说可以,宫砚说:“那你变个我看看。”姿音捂着脸大为窘迫,“这……这怎么变!”
  宫砚不怀好意地勾了勾嘴角,问怎么就不能变了?平时都可以变,现在有什么特殊情况吗?姿音说不出来臊人的话,被逼急了,也只会骂宫砚坏,不是好人。过一会儿,还要看着宫砚的眼睛说,刚刚不是真的觉得宫砚坏。
  休息一夜,姿音准备带着宫砚回程,让人鱼跟自己的幼崽分离太久,犹如割肉。
  收拾好东西,一转身,幽暗的海底亮起点点莹白的光,宛若星星掉入了海中。
  海底的父老乡亲们,口中衔着皎洁明珠,一颗颗砸向姿音和宫砚的头顶,鱼儿们围成圈圈,吐出梦幻的泡泡。
  宫砚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出来这是浪漫的婚礼氛围,像往新郎新娘的新床上扔桂圆红枣那样的仪式。
  他转脸去瞧姿音,姿音果然唇角弯弯,眉眼温柔,又有点羞涩地微微低着脑袋,让那些珍珠从他的头顶、肩膀上越过,幸福地接受大海的祝福。
  一只灯笼鱼缓缓游上前,它的灯笼上挂着一个由五彩海草编织而成的头环,其中有闪亮晶晶的小石头和珍珠作为点缀。
  宫砚刚跟姿音口是心非说不急,可此刻身临其境,大受感染,泪水喷涌而出,也就顾不得这么多了。
  “谢谢。”他慎重万分地接过头环,手指都颤抖起来。
  在万众瞩目中,宫砚将象征着美好和祝愿的头环戴到姿音的头上,姿音轻轻低头,那些宝石和珍珠将他的脸颊映衬得温润无瑕。
  “我、我可以成为你的伴侣吗?”
  宫砚看着姿音,时间被拉长,似乎所有来宾都屏住呼吸,对宫砚而言,这一刻是无比珍贵的,对视着的眼睛乌黑发亮,脸蛋泛着漂亮且圣洁的红晕。
  他在心里想,他不会想看到这双眼睛流泪的样子,不会想看到这双眼睛委屈的样子,更不会想看到这双眼睛痛苦的样子。
  这是姿音,是他最喜欢的人鱼,有着一颗宝石般,闪闪发光,谁都不忍心伤害的心。
  “可以。”
  宫砚听到姿音的声音,透过海水,有点失真,有点朦胧,也可能是他自己太紧张了,耳膜被血液一股股冲击。
  姿音话音落下,四周发出一阵欢呼,鱼儿们首尾相连,嘟嘟噜噜,围成一圈圈彩带,将两个相爱的人簇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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