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找这些东西的时候,他们才算遇见了青岩门的弟子,看上去状态都不是太好。
  也难怪,他们身上本就承受了聂行渊原本强加在他们身上的因果,而他们本身也在那一战里被献祭,即使后来景渊沉自爆与那两团煞魂同归于尽之后,原本被抽走的魂魄重新落回了他们的体内。
  闻鹤清对此并没有做什么,倒是在他和杜秋玲清理完毕之后,有一个门生找上了他们,问以后能不能跟着他做事。
  闻鹤清忽地就想到了自己原本所在的世界,也有这样的人,上山问能不能加入六合门。
  但他摇了摇头,说机缘不够。
  弟子听完以后沉默片刻,说青岩门已经解散了,他们都知道了周文镜和聂行渊会把原本在他们身上的因果强加到弟子身上,所以青岩门才广收门徒。而那些知道这些事的,原本都被他们控制住了,知道他们身死才终于解脱。
  弟子还说,在那一天里,为了抢夺他气运所激活的阵法,献祭了好几个弟子的生命。而在唤醒那两团煞魂的时候,甚至长老周文镜都被反噬进煞魂之中。而在之后侥幸存活下来的弟子,也不剩下多少生命了,而其中不少都曾经参与借命与器官移植的活计,被警方带走了。
  闻鹤清听着,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说:“剩下的时候就去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弟子又说,他们当中有的人从小就在青岩门学习这些东西,并不会什么别的技能。然而在道术方面,最内核的东西也没有交给他们。
  “他们会的都是些歪门邪道,也没必要会。”闻鹤清轻飘飘地带过,又说,“你们之后要是还有人继续那种换命的业务,我也会追究的。”
  弟子又带他去看了那些身死之人的坟墓,其中就包括聂行渊、周文镜,与周寒朔。
  杜秋玲看了一下之后就离开了那里,闻鹤清倒是沉默地看了半晌,捏了捏手上戴着的黑色晶石,感受着上面的凉意。
  随后也离开。
  那名弟子也跟了出来,又问了闻鹤清一遍,自己真的不能跟着闻鹤清去做事吗。
  闻鹤清还是说,没有机缘。
  弟子在旁边沉默,看上去不太死心,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只留了联系方式,跟闻鹤清说可以随时找他。
  下山的时候,杜秋玲问:“所以现在是,都结束了吗?”
  闻鹤清看了她一眼,抬起手,手腕上黑色晶石反射着太阳的光。
  杜秋玲自然知道这是何物,这晶石还是她绕线串成手串的,她试探着说:“景总……”
  “马上就回来了。”闻鹤清收回了手,对她笑了笑。
  杜秋玲轻轻“啊”了一声。
  闻鹤清垂眼,转着手腕又补了一句:“我的雷劫也快到了。”
  第一百零五章 雷劫
  景渊沉是自煞气的生的,按常理来说,想要将他的魂魄重塑,需要取煞气。
  但闻鹤清想,要是用自己的雷劫做引呢?雷霆之力自然是浩然正气,而降下的雷劫必然也带有天地法则,能将他身上的裂隙修补,也能让他的魂魄更好的融进他的身体里。
  雷劫其实并不是一定会过,毕竟他在自己世界就没有过。
  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并没有在道术上寻求多么的突破,也并没有去刻意地窥伺天机,他原本以为在这里不会再经历雷劫了,他以为这个世界就是雷劫带给他的第二次生命,雷劫怎么会有第二次呢。
  然而事实证明,雷劫就是会有第二次。
  在景渊沉自爆以后,他就隐隐有了这种预感,等他的身体恢复后,就已经能确定自己必要再遭这一场雷劫了。
  这些日子他已经把能教给杜秋玲的全都教了去,自己也整理出了一份笔记出来,算是为这次雷劫做足了……失败的准备。毕竟任他有通天只能,也不能知晓自己在面对雷劫上能否成功。
  他只能保证,若自己能度过,景渊沉一定能生。
  他这次依旧寻了一处罕无人迹的山上,费了些功夫才把景渊沉的身体也弄了上去,又把那黑色晶石放到他身上。
  晶石还带着丝丝亮起,他最后捏了捏,起身提了朱砂袋。
  他此次并没有带任何法器上来,雷劫只需用肉身与魂魄去扛,法器并没有任何益处。但他还是带了一袋朱砂,准备在此画上阵法。
  从他知道自己的雷劫将要到来之后,就做了两个盘算,其一,是借助雷劫使景渊沉魂魄重塑。
  其二,是同样借助雷劫,将自己身上承载着的这个世界的气运给散出去,让这些气运回到原有的轨迹上。
  阵法的公式都是他试了无数遍的,此时只需按部就班画好,然后坐在其中就可。
  天色渐暗,他坐到了阵法中央,等待着雷劫的到来。
  第一声雷并不大,只闷闷滚在云里,昭示着雷劫的到来。
  闻鹤清绷起精神,随后第二道雷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到了他的身上!
  火辣的焦灼感使他原本绷直的背脊骤然弓起,这雷好像生生将他的灵魂劈成了两半,在亮如白昼的一瞬间里把闻鹤清拉回了第一次度雷劫的雷声里。
  在要漫过宇宙边缘的光亮里,他看到了一双眼睛正看着他,是一双如墨的黑瞳,看着他在雷劫中挣扎。
  窥天机,知天命,逆天而行,可曾想过这样做的后果?
  想过。但那又怎样呢,自己从来没有行不义之事。
  功德在身,虽逆命但顺人心。
  第二道雷劈到了他的身上,他不受控制地睁开眼,眼里是浮生世界,一花一草一树木,一雨一风一山川。
  万物的气都向他涌了过来,他被溢满后又陷入了永恒的白昼里。
  有人需要你,你会去救他吗?
  层层叠叠的空间被压缩,永昼跌进了永夜,群星在他脚底下旋转,他的一生被压缩成了一本翻开的书,一双手翻过了最后一页,他好像一个进入了三维空间的二维生物,全身的线条被打散,只有思维存在。
  第三道雷劈了下来,他恍惚是第一次经历雷劫,又恍惚是第二次经历,画面在他面前好似组成了一道回廊,他在其中翻滚,带着被撕裂的神经。
  我会。
  他这么答。
  如果需要我,我会去救他。
  先前的回忆终于在这一瞬间涌入了脑海,两页书交叠,那双看着他的如墨深的眼睛轻轻眨了一下,最后低低唤:“闻道长。”
  雷声渐息,在第一次的雷劫中他没有度过第三道雷,而现在他依旧耳目澄明,睁开眼看到了天边的明月。
  明月在下一瞬消失,云雾滚滚第四道雷就对着他的脊柱劈了上去,他的背脊下意识挺立,浑身都滚过酥麻的电,在他的每一寸皮肤下翻涌,在他的每一根血管里奔腾,而后爆裂开来。
  时空的画廊在霎那间收缩,脚下万千星辰生而毁灭,灭而诞生,固定住的胶片开始播放,一碗盛起的死水砸落,水花飞溅。
  朱砂画成的阵法开始运作,电光顺着阵法规划好的方向流动,景渊沉身上的黑色晶石在顷刻间碎裂。
  第五道雷在这时劈了下来,永昼没有再一次来临,差一刻就要撕裂灵魂的电没有没入他的身体,交叠的书页上燃起了火,他听到了轻轻的一声:“鹤清。”
  闻鹤清睁开眼,发现自己是被抱住了,酥麻的电将他的感官麻痹,他带着两分沙哑喊:“景渊沉。”
  原来宇宙缘起缘灭不过一瞬之间,一个世界从诞生到坍塌只花了一瞬,但一瞬就是永恒。
  景渊沉抓住了他的手,第六道雷从空中巍然而下,灵识开命眼现,他好像听到了从悠远时空之外传来的声音。
  你会从一而终么。
  我会。
  你会坚守本心么。
  我会。
  你的能力只能用来帮人,而不能用来害人。
  我从来如此。
  那么,你能打破僵局么。
  尽我所能。
  他仰头,看到了景渊沉那一双墨深的眼睛,在此时此地的山上,在时空的缝隙间,在原本已经暂停的胶片里,对方一直这么看着他。
  他忽地想要落泪。
  最后一声惊雷响,却是温柔地荡开在了他们身边,电光火石的亮让他们看清彼此,天地间顺着他的泪水下起了磅礴大雨,瓢泼的雨意在一瞬间将整个世界都浸湿,清透的雨水又将他们二人粘黏在了一起。
  重重的雷劫终于结束,天地间晕开了新生的雾,然后呼吸都浸着水汽,在漫天轰鸣的雨声中,闻鹤清哭出了声音。
  像是大难过后庆幸地哀鸣。
  一声接着一声,景渊沉将他拥地愈发紧了,他说对不起闻道长。
  雨声将他的声音吞没。
  他说对不起鹤清。
  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是我太不自以为是了。
  脚下的阵法泛起金色的光芒,承载着世界的气运从闻鹤清的体内流失,去往它原本该去的地方,而天地灵气打着旋,轻柔地托起了他们,轻柔地拥住了他们。

章节目录